2013年,麥浚龍執導的《僵屍》一經上映,就掀起了一股久違的「僵屍熱」。
畢竟自從1997年林正英去世後,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能被觀眾認可的僵屍片了。
不過,有別于英叔僵屍片的亮點:乾淨俐落的打鬥場面和層出不窮的道法。
《僵屍》之所以得到觀眾認可,主要是靠出色的氛圍渲染和優秀的劇情設計。
而在這兩者之中,劇情設計中的雙結局設定又屬于神來之筆,讓這部僵屍片不僅只有感官上的恐怖,更能讓人在看過之後產生細思極恐、回味無窮的思考。
先來說說氛圍渲染,通過把日式驚悚和美式血腥與港式迷信文化完美融合,麥浚龍讓觀眾在電影裡體驗到一種似曾相識卻又覺得與眾不同的恐怖感。
如經典場面「陰兵借道」,在港式的村屋中,四個帶有日式驚悚風格的八尺高腳鬼撐著紙傘緩緩走來,說不出的詭異感和壓迫感讓人毛骨悚然。
又如姐妹花厲鬼的劇情,眾口相傳的民間慘案在美式的血腥場面下重現,除了讓觀眾的感官大受刺激外,也讓老故事在影像化中煥發了活力,更讓人覺得可怕。
第一次獨立執導恐怖片就能在氛圍渲染上如此出彩,麥浚龍的導演天賦可見一斑。
然而,如果只有出色的氛圍渲染,《僵屍》還不足以在上映8年後依然讓人津津樂道。
這部電影之所以能被稱為「最後的僵屍片」,主要是因為雙重結局的設定是神來之筆,直接讓本就已經日漸式微的僵屍片掉進了一個「後無來者」的尷尬局面。
《僵屍》的結局由一段特效大戰和一段「神轉折」劇情構成:
錢小豪飾演的男主為了戰勝已經成為究極僵屍的冬叔,在道長阿友的幫助下以身殉道。
他通過符篆透支生命,一邊和僵屍肉搏,一邊為道長阿友轉動五行羅盤護法,最終借助羅盤的五行大陣殲滅了僵屍,但他本人也因從高處墜下受了致命傷。
就在小豪彌留之際,畫面切換成了回憶視角,展示出電影中各個角色截然不同的一面:
道長阿友只是個炒糯米飯的普通街坊,被煉成僵屍的冬叔早已過世,研究邪術的九叔則是個殮屍員,而被收殮的屍體正是輕生了的男主小豪自己。
對于這段突如其來的轉接,不同心境的觀眾可以解讀出兩個不同的結局:
一、電影的最後回歸現實,片中所有怪力亂神的元素,都是男主死前的幻想:
從男主的獨白和戲服等資訊可以得知,他曾經是一個大紅大紫的僵屍片演員,年輕時由于忙于事業且心態膨脹而忽視了家人,最終導致家庭關係破裂,妻子帶著兒子遠走他方。
沒想到僵屍片逐漸被時代所拋棄,年過半百的他再也找不到工作,孤家寡人的生活又完全看不到希望,所以他才會選擇回到自己出生的村屋了結自己的生命。
電影中最後的轉接,一部分是他輕生前最後的記憶,一部分是他輕生後靈魂還沒消散時的認知。至于電影的主要劇情,則是他在輕生過程中,在腦海裡為自己編排的一場電影。
由于近年來國產恐怖片在審查時,對「怪力亂神」元素的要求很嚴格,所以很多觀眾都比較認同電影發生的故事,就是男主死前自己腦補出來的幻想。
再結合港產僵屍片已經沒落的時代背景,讓曾經紅極一時的僵屍片明星窩囊地死去,這樣平淡且略帶悲哀的結局,更能引起人們對時過境遷的感慨。
然而,《僵屍》這部電影從來沒有在大陸院線上映過,導演麥浚龍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接受採訪時也表示過:在寫劇本時並沒有為了過審而特別設計劇情。
所以,部分對僵屍片比較「有信念」的觀眾並不認為男主會死得那麼窩囊,再結合一些第一個結局無法解釋的邏輯漏洞,第二個結局的解讀就應運而生了:
二、電影的最後才是想象,轟轟烈烈的僵屍大戰確實發生過,就如同僵屍片曾經輝煌過一樣
在第一種解讀裡其實存在一個邏輯漏洞,殮屍員九叔並不是村屋住戶,男主生前沒見過他。
但他確實在電影裡並擔任了戲份不少的反面角色,所以只能解釋為男主死後靈魂不散,把「送他上路」的殮屍員九叔設計成了心術不正的邪惡道長。
然而靈魂不散,難道不也是承認了怪力亂神的存在了嗎?
而且既然是死亡前腦補的幻想,那出現了一個死後才來殮屍的人在時間上也對不上啊?
仔細思考一下,就會發現第一個結局其實並不能完全自圓其說。
另外,導演麥浚龍曾經說過,《僵屍》是一部為了致敬經典港產僵屍片而拍的電影。
而在經典港產僵屍片裡,主角基本都是捨生取義的「光偉正」形象,既然要致敬那又怎麼會讓主角死得那麼窩囊呢?綜上所述,電影裡的僵屍大戰應該確確實實發生過才對。
反倒是最後的轉折劇情,才是男主死前對平凡生活的想象。
在生死存亡之際,男主對自己的結局進行了反思:
倘若沒有發生故事裡的一切,那他無疑就會在村屋裡了結餘生。
之後,素未謀面的街坊對他即將離世漠不關心,見慣了生死的殮屍員對他的屍首習以為常,就連多年不見的兒子,在送別自己最後一程時連正面都看不到一眼。
對于一個拍了大半輩子僵屍片的演員來說,這並不是他所期望的。
只有轟烈地和邪惡幹上一架,在生活最落魄時真真正正地做一回英雄,才會死而無憾。
另外,電影結尾多次出現男主的眼睛,也暗示了男主的生命與思想狀態。
大戰之後目光迷離,證明正在迴光返照,進入了反思的假設世界中;
當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後,他就安心地閉上了眼,腦袋一片空白,全片就此結束。
麥浚龍把結尾處理成小豪的死前反思,可以借男主的經歷來致敬僵屍片,
表達了即使僵屍片已經被市場所拋棄,但並沒因此而自我消亡,直至被觀眾徹底遺忘的最後一刻,作為曾經的港片之光,僵屍片依然會向熱愛它的觀眾展現自己的價值。
第一種結局平淡略帶悲哀,第二種結局轟烈卻充滿唏噓,根據觀眾對待僵屍片的心境不同,兩者都可以成為解釋得通的結局。
如此的神來之筆,讓電影的格局拔高了不少,再結合出色氛圍渲染和演員們出色的發揮,即使在劇情的推進上存在一定的突兀,也不妨礙《僵屍》成為一部優秀的僵屍片。
《僵屍》雖然給當代的僵屍片樹立了一個成功的例子,但其實要想模仿它的成功並不容易。
一來導演麥浚龍是個有一定財力、可以自己承擔部分電影製作費用的電影人,這意味著他不需要因為僵屍片不受市場青睞,找不到資本投資。
二來《僵屍》的高質量把這個題材的門檻改變了,後來的僵屍片如果不能從深度上達到和《僵屍》類似的水準,僅靠模仿英叔系列電影中的道法和打鬥,很難得到觀眾的認可。
因此,《僵屍》之後再無僵屍片,一點也不誇張,起碼自2013年至今,還沒有出現過一部可以讓人津津樂道的僵屍片。